太史公作刺客列传，赞其人“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如此义士，可惜今人难得一会。幸而网络上有些服务商宣称它们可以为客户“作媒”，那么，我们真的可以通过它们得到一位“聂政”或者“荆轲”吗？一、广告策略 首先，来看一下它们是如何宣传的。 密歇根州立大学的霍尔特教授和他的学生收集了24个杀手网站的广告——其中20个是发布于暗网的，并进行了定性和定量的分析。得益于此，我们初步了解到它们是如何吸引人的。1.创造需求 网站并不是只提供给那些正在寻找杀手的客户，等着他们的到来，也在激发潜在的客户、创造新的需求。如引文所示，广告中会列举出个人可能需要杀手们的地方，甚至宣称这样可以解决任何问题，以此来引诱看到广告的个人。你是否与你的竞争对手、邻居、婆婆、政府独裁者有矛盾？税务机关和债主是否在逼迫你？是否有让你侧不安席的证人，或者无法继承的遗产？……雇佣一个杀手几乎能解决任何发生的问题。2.宣扬真实性 鉴于非法交易的特性，以及没有相关第三方平台的担保或者社区的评论，因而对于杀手网站来说，如何使客户相信自己能够提供真实的服务是最大的难题，它们也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 这当然不是指它们试图营运一个第三方平台，因为一者，线上杀手雇佣市场没有毒品市场那样庞大的交易量来催生平台的产生；二者，正如下文所讲，这些网站极有可能都是骗人的。所以，它们采取的措施是尽可能地展现它们的专业性。•详细规定客户需要提供的信息： •订单的国家和城市； •目标的年龄、性别及体型； •社会地位与工作情况； •是否有安保或者陪同人员； •出行方式是步行还是乘车； •居住公寓楼还是独立宅院，住宅防御情况； •使用何种手段行凶；•你的居住城市——指导如何购买比特币。•提及它们的军事背景或者与犯罪组织的联系，如以退伍军人自称或者称黑手党是其合伙人。•声称在扩大队伍，接受成为杀手的申请，甚至提出对申请者的要求。•保证在事后提供证明，甚者展现了几个未侦破的暴力事件新闻链接作为能力证明。3.强调安全性 这也是线上交易的优势，杀手网站大多利用比特币进行交易，进行托管或者先付半费，由此保证双方的匿名性和交易的安全性。但是有趣的是，基于公网的几家网站都使用了非安全通信，例如未加密的电子邮件地址、电话号码、社交网站联系人等，基于暗网的网站也有几家没能做好客户信息的保护工作，若说它们不是骗子或者钓鱼网站，我是不信的。上图为Besa Mafia 提供的流程示意图二、钓鱼网站 如果你不满足文字的描述，请访问“rentahitman.com”，“hitman”是杀手的意思。这是一个宣传自己遵守“1964年杀手隐私保护法案”、以安全、可靠、易访问为卖点、提供在线表格申请的网站，是一个看起来就不可靠的但仍不断有人来此购买服务的网站。 这个网站成为一个杀手网站完全是一个意外。最初，域名的主人——一名商学院学生英尼斯，购买了这个域名来做网站流量分析服务，“hit”是对客户网站点击量的认可。虽然这一事业没能发展起来，他一直保留了这个域名，以期望有人来购买它。 数年之后，他收到了一位客户雇佣杀手的请求。英尼斯别无选择，只好将其信息转交给执法部门，客户因此被捕。英尼斯挽救了三个人的生命，这件事让他决定运行一个虚假的杀手网站，劝阻那些潜在的犯罪者，必要时将其信息提交给执法部门。 严格来说，它算不上一个钓鱼网站，它不期望获得任何的个人信息，甚至是被迫运行的。该网站不是为了引诱或欺骗潜在谋杀者的陷阱……（24小时冷静期后）询问是否还需要我们的服务……只要不断收到这些电子邮件，我就会继续。 难以想像，这样一个从不宣传、玩笑似的网站居然吸引得源源不断的人来尝试，但事实上，截止去年，它一共挽救了近150条生命。我想，当一个人因为强烈的欲望而失去理智时，他就会去尝试一切的可能，正如不久前的某位大学生居然会相信牛璜酸泡腾片具有迷情的效果，结果自不必多说。三、Besa Mafia的宣传与反宣传 也许Rent A Hitman只能说明在杀手市场，易于受骗的人确实存在，甚至不在少数。Besa Mafia却是一个在不遗余力宣传自己，却不断被揭露为骗局的例子。 与它的同行不同，Besa Mafia似乎在宣传中付出了不少的努力，致力于维护自己的声誉。当网络犯罪研究者克里斯·蒙泰罗在维基中表明网络暗杀完全是毫无根据的传言时，它篡改了词条，添加了“所有的暗杀网站都是骗局，除了Besa Mafia,这是真实的”。蒙泰罗为此盯上了它，在博客上写了一篇文章来批评它，称其为骗局。Besa Mafia对此做了回应，很是客气：我们能付费让人提供正面评价来说明我们的真实性吗？让我知道我们是否可以向你证明我们。 蒙泰罗拒绝了管理员的贿赂，并且向他提出了这个网站的诸多不合理之处，管理员一一进行了反驳，并悄悄地对自己的网站进行了改进。其后，蒙泰罗将聊天记录公布出来并嘲笑了Besa Mafia，他因此收到了对方的威胁——Besa Mfia暴徒燃烧汽车的视频。图中可以看到“BESA MAFIA”字样 然而，这是另外一场骗局。蒙泰罗因为恐惧而报警，并决意亲自试探下Besa Mafia的真实性，幸运的是，他找到了网站的漏洞并获得了它的消息数据库，之后又入侵了网站并关闭了它。事实上，Besa Mafia收到了一份成为杀手的申请，便要求他制作了这一视频，随后拒绝了他的应聘和应许的报酬。 数据库中的对话还显示出了它的骗术：•首先，在确定需求后，要求客户将比特币转移到“托管”钱包中；•然后，推诿行动：杀手因违反交通规则或者非法持有枪支被拦下；•客户选择聘请更专业的刺客或者要求退款；•最后，网站保留所有的比特币。 当我们考虑这些网站的真实性时，或许可以应用芝加哥的理性选择理论，罪犯会考虑到收益、成本和可能的风险，如果杀手网站能毫无风险地获取订金、甚至以此要狭客户的话，为什么要去雇用真正的杀手呢？扩展阅读：[1] Ariel L. Roddy & Thomas J. Holt. 2022. "An Assessment of Hitmen and Contracted Violence Providers Operating Online", Deviant Behavior, 43:2, 139-151. 关于广告策略的分析。[2] Erum Salam. 2021. "Meet the man who accidentally started an assassin hiring website", The Guardian. 对网站Rent A Hitman所有者的采访。[3] olpicelli, Gian. 2018. "The Unbelievable Tale of a Fake Hitman, a Kill List, a Darknet Vigilante … and a Murder." Wired UK. 对克里斯·蒙泰罗的采访。[4] Chris Monteiro. 2016. "Assassination scams, the next generation", Pirate.London.[5] Chris Monteiro. 2016. "Reputable assassination service outs pirate.london as law enforcement operation", Pirate.London. 克里斯·蒙泰罗的两篇博客。[6] Gary S Becker. 1968. "Crime and Punishment: An Economic Approach."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78:189–217. 贝克尔关于理性犯罪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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