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多名市民反映在网络上看到有人成功从电路板中提取黄金的广告后，被忽悠购置了数万元的所谓提金设备，结果“10斤的废料连0.5克的黄金都提不出来”。南都记者调查发现，网上充斥的“提金”广告背后是一条包括电子废料、化学试剂、设备器材销售以及教学培训的产业链，每个环节都充满了套路。有专家指出，电子废料提金相比花费的成本得不偿失，且作坊或个人提金排污对环境的污染不容小觑。重金购买的提金设备变废铁2020年12月，来自江西的钟先生偶然看到微信朋友圈里的“提金”教学广告。广告中，把电路板扔进瓶瓶罐罐里就能提纯出黄金来，一下子点亮了钟先生的“致富梦”。他立刻拨打广告上的电话。经对方介绍，钟先生认为找到了“财富密码”，当即前往广州的一家“提金公司”。这家公司名为广州市德瑞机械设备技术有限公司，位于白云区太和镇。在公司内，钟先生看到了毕生未见的 “稀罕东西”：脱金机、熔焊机、各种形状的化学玻璃器皿……钟先生事后回忆，公司人员在现场曾表示，每公斤电子废料可以提纯出0.6克的黄金。他当时按照金价盘算：“不得了，肯定有赚”。于是便以每公斤110元的价格，当场花了5万多元购买了500公斤电子废料，还购买了配套的化学试剂和机械设备，总花费达10万余元。钟先生购置的“提金”设备。回到江西后，准备大干一番的钟先生却发现，提金效果并不明显，从公司购买的电子废料“10斤的废料连0.5克的黄金都提不出来”。钟先生非常气愤，立即联系了公司负责人。对方称是材料的问题，只说过段时间后会为其更换提金材料。但这一承诺并没有兑现。钟先生称，此后公司三番五次拿种种理由推搪，他无法换材料也无法退款，现在只能对着一堆“提金”设备发愁。“提金”公司已注销，退款无门南都记者查询到，该公司成立于2017年4月，注册地址位于广州市白云区太和镇园夏牌坊大街西路，已于2021年4月30日被注销。记者拨打天眼查上显示的该公司电话，一直关机，随后记者联系上这家公司原来一名工作人员。该人员称，因疫情一直招不到人，公司今年已破产清算。对于钟先生称从该公司购买提金的化学试剂和设备，对方称，试剂只是代买，不是公司生产的，“设备是公司免费送的，（钟先生）只是交个技术咨询费”。当记者提及经营相关化学试剂需要资质，对方称“（那是）化学原料，不是试剂，任何商店都有的”。而被问及该公司宣称的“提金”是否存在虚假宣传时，对方一口否认，并在随后称可让钟先生去找市场监管局投诉，便挂断电话。此前，南都也报道了群众高先生在广州聚沙设备技术有限公司花钱购置电路板和化学试剂后，发现原先销售人员1公斤电路板提取0.5克黄金的说法不靠谱，最终经“记者帮”介入后，该公司退回高先生1万元材料费。南都记者注意到，该公司也于2021年3月11日被注销。在南都此前报道中，遭遇同样套路的高先生和他购买的材料。专家：电子废料“提金”得不偿失玻璃器皿内，电路板浸泡在泛着渣滓的污水里。一男子加入“药剂”搅拌，一边说，“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应后，海绵金已经沉淀在底下了，晾干之后煅烧就是999纯金了。”这是某短视频平台上一则宣传“提金”的广告。钟先生购置的“提金”设备。这类宣传“提金”的广告在互联网上传播扩散。电子废料真可以提炼出黄金？广州大学化学化工学院研究员牛利表示，从电子废料中提取贵金属，特别是金，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电子废料中含有各种各样的封装接触和导电的插件，很多都是镀铜、镀金、镀银的，还有的是金的接口和插脚，“因为要利用金的高导电性，所以里边的贵金属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广州大学化学化工学院研究员韩冬雪也告诉南都记者，电子废料提金有物理方法即煅烧，也有化学方法，一般是使用浓酸。但是“电子废料中贵金属含量很低，个人提金提纯后获得的价值与花费的成本，还是有待商榷的，可能会得不偿失”。“提金”教学套路：数倍价格卖材料，还收高额学费南都记者调查发现，“提金”产业链包括电子废料、化学试剂、设备器材的销售、教学培训，而这条产业链充满了套路。网上大多数提金教学的机构会售卖电子废料，一般价格在每公斤100元到200元不等。而记者找到一家电子废料公司，对方表示镀金的电子废料价格为3万/吨，而不镀金的一般仅为5千至7千元/吨不等。换算出来，电子废料回收的市场价每公斤仅为5元至30元。事实上，除了售卖电子废料和化学试剂，提金行业最赚钱的其实是所谓的教学。这些公司通过招收学员，收取高额学费，并要求学员投入大量的资金，从而牟利。“提金”的圈子里常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提金教学的吃肉，卖镀金料的小贩喝汤，提金学员给他们做饭”。南都记者调查发现，随着媒体对这种套路的不断曝光，部分教学机构也逐渐收敛起来，不再以收取学费的方式敛财，而是开始标榜“免费教学”吸引更多的学员后，转为收取日常培训的练习费，分散到教学的各个环节。提金试剂随意倾倒将污染环境根据专家的说法，“提金”用到的化学试剂一般常见的有过氧化氢溶液、浓酸甚至是“王水”等。南都记者发现，一些所谓的“提金”公司或网络个人都售有此类试剂。记者查询发现，过氧化氢溶液（含量>8%）、“王水”（浓硫酸和浓盐酸混合液）都属于受严格管制的危化品。根据《危险化学品安全管理条例》《易制毒化学品管理条例》，商家未经许可销售相关危化品或个人购买相关危化品已属于违法行为。不可忽视的还有污染问题。广州大学化学化工学院研究员牛利告诉南都记者，部分“提金”作坊很少会对产生的废液进行工业级处理，一般都是将过程中所产生的废酸偷偷倒掉。废液的不合理处理会对生态环境造成严重破坏，甚至还会污染水质，给当地市民身体健康造成严重伤害。根据国家《污水综合排放标准》，废液应根据其化学特性选择合适的容器和存放地点，通过密闭容器存放，不可混合贮存，应标明废物种类和贮存时间，定期处理，但大多数“提金”人员并没有严格遵行规定，这埋下了一定的安全隐患。“提金会不会造成环境污染，答案是肯定的。其实任何一门化学实验如果处理不到位，都会造成污染。”广州大学化学化工学院研究员韩冬雪告诉南都记者，从事提金行业也要有一定的门槛，就算是企业，也要有环境评估的资质。律师：个人炼金排污严重污染环境可入刑对于网上广告宣传从电子废料上能大量提金的行为，广东法制盛邦律师事务所邓刚律师认为，商家若通过虚假宣传误导他人购买产品的，其行为涉嫌违反了《反不正当竞争法》，行政部门认定该行为为虚假宣传的情况下，商家须承担停止相关经营活动或罚款等行政责任。同时，根据《民法典》规定，一方以欺诈手段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实施的民事法律行为，购买方作为受欺诈方有权请求法院或者仲裁机构予以撤销。邓刚表示，个人炼金排放污染物，如果违反国家规定，排放、倾倒或者处置有放射性的废物、有毒物质或者其他有害物质，严重污染环境的，根据我国刑法规定，还有可能涉嫌构成污染环境罪。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陈杰生 实习生李欣悦 苏乐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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