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產品跨過“五千萬用戶”門檻,需要多長時間?汽車、飛機、電話等第二次工業革命的產物用瞭超過30年;電腦、手機等第三次科技革命的產物用瞭超過10年;互聯網應用YouTube、Facebook和Twitter都花瞭數年時間。而Pornhub,世界上最大的免費成人網站,僅用時19天。這裡的數據來源,是在互聯網上流傳甚廣的一張梗圖。雖未必準確,但或許能帶來某種感慨:比起那些給人類的生產力帶來切實進步的工具,性,乃至色情,才更像人類最本質的剛需。事實也確實如此,作為以提供視頻為基礎的信息流媒體網站,Pornhub被外界估算一年的收入為60億美金。相比起來,在國內擁有3億多年輕用戶、已經足夠成功的bilibili,2021年的總收入僅有193.84億元人民幣,收入已經差瞭一倍,遑論比較利潤。關乎人類剛需的生意如此好做,以至於不少互聯網網站都曾經在這上面分過一杯羹。看上去不沾邊的,有諸如Twitter之類的互聯網宿老;近年來的後起之秀,則有新興網站Onlyfans,這已經成為僅次於Pornhub的全世界第二大色情網站,也是Pornhub最有力的競爭者。甚至,內容與媒介的變化,背後也有非常值得研究的商業故事。從歷史悠久的色情片行當,到以UGC為主的色情視頻網站,色情視頻產業也經歷瞭與其他媒介相似的時過境遷。一個典型趨勢是,新時代的用戶在看膩瞭傳統AV制片業的劇情後,更多的流向瞭充滿著私人訂制意味的互聯網色情網站的世界。在這裡,情緒價值有時候超過瞭單純的感官刺激,也成為瞭Onlyfans等留住用戶的絕佳秘方。先驅者與模仿者與國內大眾的普遍潛意識相悖的是,Pornhub並非一個後來者居上的色情網站。正相反,Pornhub在2007年創建於加拿大蒙特利爾,這個時間段正是互聯網應用爭相興起的黃金時期,就在前一年,SNS代表網站twitter成立,而兩年前,Pornhub內容呈現和商業模式上學習的對象YouTube成立。色情片這個產業古已有之,美國1972年上映的《深喉》就已經開啟瞭美式成人電影的時代。而在日本,AV的誕生時間被一致認為是1981年5月。色情片不稀奇,給色情片建立一個平臺式的UGC網站才稀奇。而能夠啟發Pornhub的,自然是Youtube。《深喉》有瞭YouTube在前,給一個對Pornhub並不瞭解的北美網民介紹Pornhub就頗為簡單瞭,想象一個黑黃色調的YouTube,同時將其中的信息流全部換成成人內容,這就是Pornhub。與Youtube相似,Pornhub中的內容是完全免費的,用戶不需要為他們在網站上的體驗付費,隻需選擇自己想看的影片即可。而網站的商業模式,據其運營副總裁Corey Price接受雷鋒網專訪時所說:“主要收入來自廣告。”相比於1972年《深喉》上映時引發的社會騷動,2007年建站的Pornhub已經掃除瞭絕大部分商業模式上的輿論障礙,並因此迅速成長為全世界最大的色情網站之一。畢竟,從內容產業本身的角度來講,相比於好萊塢引以為傲的工業類型片,色情片才是人類真正的剛需,是人類不可撼動的生物本能。更何況,相比於傳統且昂貴的日式AV亦或需要額外付費的美式成人電影,Pornhub還是完全免費的。2010年時,已然頗成氣候的Pornhub被位於盧森堡的神秘公司MindGeek收購,和其旗下的Youporn、Redtube等組成瞭全球最大的色情視頻聯盟。在具體的運營策略上,這些網站會將部分視頻內容分流到彼此的平臺上,最終達到互相引流並細分目標用戶的目的。在Pornhub一路高歌的時候,另一個主打藝術色情片的網站也開始瞭它的崛起之路,它就是於2009年成立的X-Art。如果說Pornhub是對傳統色情產業的互聯網式革新,是色情網站中的YouTube,那麼X-Art,雖然同樣是互聯網時代的產物,卻能從中看到“長視頻生產”的模式。相比Pornhub上數量眾多但質量良莠不齊的視頻,X-Art的視頻內容有統一的風格,節奏舒緩、配樂優美,甚至還有著出色的攝影與佈景技巧。女性向的主打定位,也讓其視頻的選角多為走時尚路線的時裝模特,取景一般也極盡奢華,不是長島海灘就是內飾豪華的別墅。在商業模式上,X-Art也與Pornhub走瞭不同的道路。自打成立之初,X-Art就堅定不移地使用瞭會員制的模式,用戶隻要每月繳納會員費,就可以無限制地觀看或下載網站中所有的影片。自制內容並且采用會員制,這個模式與2006年開設的Netflix網站幾乎完全相同。不過,相比於Netflix,X-Art卻要更早就開啟瞭內容自制,要知道,大熱的美劇《紙牌屋》首播於2013年。而在定價上,Netflix經歷過數輪漲價後,高級會員費也僅有19.99美元/月,與X-Art每月40美元的價格相比隻能望洋興嘆。當然,無論是用戶規模還是總收入,X-Art未必可以與Netflix相提並論。但在2013年,X-Art買下瞭位於馬佈裡海灘的價值1600萬美元的豪宅,側面也可以認定,該公司在商業上頗有成績,姑且可以稱之為色情視頻屆的小Netflix。陰暗角落雖然都是互聯網時代的產物。但X-Art和Pornhub代表的卻是兩種不同的商業模式。前者學Netflix,講究的是專業生產內容和會員收入。後者學Youtube,依靠大量的免費內容吸引用戶,最終再通過廣告進行變現。X-Art姑且不論,作為傳統成人電影行業的延續,其除瞭統一的視頻風格外,與舊時代的廠牌並沒有什麼分別。某種程度上講,X-Art隻不過是沾染瞭互聯網氣息的新東京熱,隻是其與東京熱標榜的視頻風格有所差異。但Pornhub確實改變瞭腐朽的傳統AV制片行業。要知道,在大制片廠控制的傳統電影時代,無論是日本電影中的AV女優,亦或是美國電影中的知名艷星,幾乎都淪落為瞭制片廠牟利的工具,別提通過拍AV賺錢,甚至連基本的人權都得不到保障。曾參演電影《深喉》的美國艷星琳達·拉芙蕾絲就曾深受其害。當年《深喉》憑借2.5萬美元的成本在北美豪取近6億美金的票房,但全片最大的賣點兼所有欲望的集中地:琳達·拉芙蕾絲卻是被迫拍攝的該片。《深喉》海報在其後來的個人傳記中,琳達表示,自己參與拍攝的多部電影,都是由自己的丈夫持槍脅迫而完成的,其中甚至包括一部名為《Dog Fucker》的獸性電影。這種並不人道的電影拍攝方式,也並不隻誕生在美國。毒眸(ID:DomoreDomou)在此前文章中曾提及,日本片商“芭奇視覺企劃”為瞭制造節目效果,曾在拍攝時讓女優服用迷幻藥物,然後強施凌虐行為,異物插入導致演員的內臟破裂,四個月後該女優才康復。女優們在付出辛苦和血淚後,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滿意的收入。如琳達一樣的自不必多提,即使紅透美國,收入也很有可能都被丈夫和制片廠瓜分。而在日本AV屆,除去大紅大紫的頭部明星之外,也僅能獲得15萬-2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8千-1萬)的月收入。深諳美國色情產業的導演保羅·托馬斯·安德森拍攝的電影《不羈夜》則揭露瞭行業的另一種結局,即使能夠保留自己所賺的財富,亦或者不受到壓迫和侵襲,傳統的色情產業演員也往往容易受到毒品的侵害,在粗制濫造的碟片時代來臨後被迅速擊垮。《不羈夜》相比起來,Pornhub這樣的UGC為主的平臺,當然是以拍攝色情視頻為生的女演員們的天堂。畢竟,演員們可以自行決定拍攝的內容和題材,也可以拿到除瞭給平臺分成的絕大部分收入。即使跟頭部明星的收入無法相比,也遠遠超過瞭此前普通AV女優的收入。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好生意。演員們得到瞭人權增加瞭收入,觀眾們免費觀看瞭影片,Pornhub獲得瞭流量並拿到瞭金錢,看起來是一個多贏的局面。然而,Pornhub的財富之路並非一帆風順。人類本性的陰暗角落、色情產業的特殊屬性都註定瞭它不可能持續“一塵不染”,隨著網站本身的發展,表面和諧之下的血和淚也逐漸暴露。2020年12月9日,普利茲新聞獎得主、紐約時報專欄作傢紀思道撰文控訴瞭Pornhub亂象。紀思道在《被Pornhub毀掉的孩子》中稱,Pornhub多年來疏於視頻審核,將強奸虐待兒童、非自願暴力視頻、非法偷拍、種族主義,以及婦女被困在塑料袋裡窒息的片段當作盈利手段。每次搜索“girls under18”(女孩不滿18)或者“14yo”(14歲)都能得到超過10萬條視頻結果。近乎鐵證的消息讓許多人為此憤怒,有消息稱近200萬用戶聯合進行抵制Pornhub。盡管Pornhub在開始時還對此做出瞭否認,但在合作信用卡公司Visa和萬事達卡的調查後,Pornhub不得不壯士斷腕。結果就是,在審核人力大幅不足的情況下(澎湃思想周報援引消息人士稱其僅有80人),Pornhub直接將未驗證用戶的視頻一刀切全部做下架處理,下架視頻數量超1000萬。隨後,Pornhub還修改瞭用戶協議,新規實施後,隻有經過Pornhub驗證的內容合作夥伴上傳的視頻才能出現在網站上,而視頻中出現的人必須為其模特計劃的成員。同時,要想獲得認證,用戶需要提交手持寫有用戶名紙張的個人照片。如此一來,其所賴以起傢的UGC內容幾乎蕩然無存,素人上傳的視頻被迫消失,用戶就隻能觀看由相對專業的“模特”或“演員”拍攝的工整的視頻,Pornhub的吸引力瞬間大幅下降。“3.0時代”Pornhub的操作並非不可理喻,雖然有用戶量和影響力,但在公司層面,Pornhub並非是商業巨頭。隻是,每天上傳至Pornhub的視頻卻並不比商業巨頭要少。在Facebook,審核人員有超1.5萬人。如果按照同等比例去給Pornhub配置審核,毫無疑問是一筆巨大的開支。但一個反應人性微妙、且不可避免的結果就是,Pornhub變得越來越無聊瞭,並正在失去他的用戶。用戶去哪裡瞭?一個現在看來頗為可信的答案是:Onlyfans。上個月,國外知名社交網站Onlyfans發佈瞭截止2021年11月31日的財年業績報告,財報顯示,OnlyFans該財年總凈收入為9.32億美元,同比增長160%;利潤為4.33億美元,較2020年的6100萬美元增長將近七倍。與Pornhub不同,Onlyfans創立之初,並未錨定色情視頻產業。打開Onlyfans的網站也可以發現,其主界面看起來頗為正常,視覺風格與Twitter頗為相似,在功能定位上也類似於國內的微博,而非更加視頻化的B站或YouTube。然而,Pornhub一定程度上的缺位,讓Onlyfans有瞭可乘之機。更重要的是,Onlyfans從產品端的功能設置,讓其找到瞭它的財富密碼。首先就是分發模式上的改變,和Pornhub的差異性在於,Onlyfans基本以訂閱者為核心,用戶需要關註並為成為某個用戶的follower,才能夠在信息流中看到相關內容。但和微博或Twitter的核心差異性就在於,Onlyfans用戶的“訂閱”並非隻需要動動手,而是需要付出真金白銀的支持。知名博主mett的訂閱面那麼,什麼樣的內容才最又可能讓用戶付錢去解鎖呢?事實上,Onlyfans給創作者提供的付費區間為5-50美元。這樣的價格,已然足以讓Netflix汗顏。能值得瞭這個價格的,隻有色情視頻。疫情初始,西方國傢線下娛樂產業的縮減更加促成瞭Onlyfans的繁榮,另一方面,對Pornhub越來越感到失望的用戶則蜂擁而至。有分析同時認為,彼時線下影視項目拍攝的停滯,也讓依賴PGC內容的視頻網站缺少新鮮供給,最終流量都來到瞭Onlyfans。不過,色情視頻的生意似乎並不具備特別高的門檻。在審核較為寬松的海外,不少平臺都曾經或主動或被動沾染過“色情”,為什麼隻有Onlyfans能夠繼Pornhub之後大獲成功?事實上,對於更加強有力的互聯網平臺來說,色情內容反而是值得警惕的。盡管法律上缺乏相應的條文,但Facebook、Youtube或Tiktok等大熱應用,都對完全裸露有著限制。Facebook方除瞭動用1.5萬審核人員外,還采用瞭一些AI技術,幾年前還曾曝出過自動擦除藝術作品中的乳頭的新聞。大平臺對色情內容的警惕,或許是色情本身具備強大的影響力,而對平臺的貢獻又不足以和其他用戶相匹敵。一個正在眼前的例子就是已經禁黃的Tumblr,2017 年意大利兩所大學和貝爾實驗室做的一個研究表明,該網站中僅有1%的用戶提供色情內容,但卻有25%的用戶為色情內容而來。色情內容會破壞原有的社區氛圍,並像病毒繁殖一般將其變成另一種情景。在“全民禁黃”之後,Tumblr的流量一落千丈,其母公司 Verzion 股價大跌 3.48%,看起來,黃色流量的消失讓其頗為受傷。至於另一個為中國人所熟知的社交軟件Twitter,則對其平臺中的眾多色情內容頗有些無奈的感覺。平臺曾多次想要擺出一些要禁黃的舉措,但在最後都無濟於事。就在馬斯克聲稱要收購Twitter之前,Twitter還一口氣封禁瞭大量AV女優的賬號,這曾被認為是Twitter禁黃的前兆,但最終並未能實現。Onlyfans作為互聯網新貴,對流量和唯一的致富手段就沒有這麼挑剔瞭。除瞭完全迎合用戶的需求之外,Onlyfans給創作者的待遇也相當好,基本不幹涉創作,也隻收取20%的傭金,堪稱良心。在試探性地提出瞭“禁黃”的消息後不到一周,又迅速地回到瞭用戶的需求之中,發公告向用戶保證內容生態不會改變。然而,Onlyfans的財富密碼或許還不止如此。在後疫情時代,人們對情感的需求甚至更超過感官刺激。在Onlyfans,用戶和博主之間的關系遠不止消費和凝視那麼簡單。更多時候,沉浸在Onlyfans中的用戶隻想要“一種陪伴”。而正是這種陪伴,構成瞭用戶與視頻上傳者之間的情感連接,也難怪常有人調侃,商業上存在困局的Bilibili,或許可以在一些方面去“學習”Onlyfans(當然,前提是合法)。網友調侃在Onlyfans,陪伴體現的方式是多種的,除瞭定制帶有性意味的視頻,用戶有時還會渴望語音陪聊。在這方面,Onlyfans並不像一些國內語聊軟件一樣主打性暗示,反而在赤裸裸的色情內容之外,給用戶提供瞭一點別樣的安慰。如今,Onlyfans幾乎已經坐穩瞭第二大色情網站的地位,商業上的突破與成功,也將他推到瞭一個不得不被審視的位置。例如,困擾著它、甚至整個色情產業的核心問題仍未解決:性欲望的投射,在滿足一部分人的同時,似乎必須以犧牲另一部分人的利益為代價。但被犧牲的人究竟能否掌握其自主性?傳統的制片廠不知道,Pornhub不知道,Onlyfans也不知道。1.《我,一個女生,研究瞭一下色情網站X-Art和Pornhub》,虎嗅2.《Pornhub的隱秘帝國;勒卡雷的冷戰真相》澎湃思想周報3.《被馬斯克翻牌,P站自嘆不如!這傢成人網站要上市瞭 》價值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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